毛叶兔耳风

吃离达以及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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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nke

圣诞快乐~ 

 请搭配码字时的BGM一起阅读:

Open Country  — —Frida Johansson




 梅米向

 


这个世界如此明亮,生活在其中让他感觉无比快乐。



 

梅塔特隆又一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它说,“快来了。”

这个声音带领他回到初次听到它的同一时期。

 

 

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是在那个神造的盆景花园里。那时候他还不是梅塔特隆,盆景里的人群唤他人类的名字——以诺。

 

经由神之手造出的盆景花园远离尘世,气候湿润。巴旦杏树、山楂木和棕榈植物在新生水洼散出的蒸汽里蒙蒙绰绰,盆景正中心的香柏高耸坚挺,枝杈延伸遮避光,为永无黑夜的花园里留下一块蒙阴地。白垩石的缝隙里长满古柯苗并成为鸟类的巢,充足的空气润湿羊皮纸轴,如果不及时用袖袍擦干水珠纸轴上就会开出小朵米黄色的花,这些花会顺着纸上的墨水痕迹将根须扎根进去慢慢生长,直至牢牢捆死轴卷和安置轴卷的石台。他抬臂揪起其中一朵,纳入手中,手指慢慢抚上叶瓣和花序,轻轻走开,任由再次迅猛生长的根须彻底席卷石台,绕成花絮与须叶的草篱。脚边不时会有贝壳蜗牛群连成一条直线慢慢爬过,在牛至和山木兰交织成的草丛地毯上留续一条蜿蜒而坚定的银色印痕。长长的印痕仿佛将空间分离,银线那边是被聚集起来的纯洁正义的人群,他们将这里称为天堂,快活而又虔诚的在攀援着葡萄藤的露天拱廊里谈论美德、勇敢、节制与公正,并且时不时的大声赞扬神和这个微型盆景。银线这头是他,一个无比渴望离开这里的边缘人士。

 

他坐无花果树下环顾四周,牛至草地正在快速繁茂的生长,它们从脚边一点点的绿色迅速涌向盆景花园的边沿,然后落下去掉入虚无。牛至的绿色瀑布落进虚无是否还会继续延伸变为绿色的牛至海,绿色的海里会不会夹杂着无意闯入的金龟子和紫叶小檗?他无法回答也无法确定,神造的花园盆景对身处其中的他而言没有尽头,就像被圈在未知的圆圈里的一个点。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声音突然响起,“要来了。”

神造的盆景里为什么会有不属于神的声音出现?不过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问那个突如其来的声音。

“什么?”

忍冬花簌簌随风抖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手在袍子下面攒成拳紧紧握住然后又松开。

 

也是,这里除了自己,他一无所有

 

裹紧斗篷,他看向满布葡萄藤和晚香玉拱廊里的人群。

 

他不喜欢独自一人。

但他也不想和融入那狂热的人群中。

 

想要离开这里。

 

离开。

 

 

 

 

也许是神听到了他的祈求或者说夙愿,有人终自天界而来。

他听到人群的喧哗和惊呼声,但无暇去理,只是睁大了眼睛去看。

 

天使自天而降,张开双翼对着他伸出手,他下意识的举起手去触碰,宽大的袖袍随着动作滑下手臂。天使与他十指交握,温暖的触感让他有短暂的一瞬间失神。

他听见天使的声音伴着温柔的圣歌在耳边响起:

  
【你与我在此立下誓言】

 

【直到我们达成这项协议】

 

【以不违背为前提】

 

【相互诅咒】

 

【并于此起誓——】

 

 

契约和诅咒的光点自他们交握的手上显现,凝绘为长而曲绕的线于永恒的时间里编织为锁链缠绕在两人的周身。

 

“米迦勒”,天使言简意赅。

 

“以诺,我的名……”

 

天使,不,米迦勒打断他,“你是梅塔特隆。”

 

他慢慢的咀嚼着米迦勒的言语,对方则显然缺乏耐心,松开了交握的手。

瞬间抽离的温暖让他怅然若失,但很快他看到米迦勒手高举光之冠轻轻的置于他的头顶,仿若为他加冕。此后隶属于天使的翅膀自背脊而生,在羽翼渐丰的时刻里,米迦勒引导着他缓缓升起向上飞去,离开这个充满了窒息与乏味的恶趣味盆景。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个地方,只是与米迦勒对视,对方猩红的眼眸仿佛容纳世间万物,又仿若只看得到自己。在没有看到的地方,阿南刻低声的呢喃拂过花园里菌陈丛生攀索的灌木,它窜的飞快,从齐腰高直直而上顶际,悄悄的跟上了他。

 

光自米迦勒身后慢慢扇动的翅膀间投射而出,透过时光的雾霭,他看到卡巴拉生命之树下名为狄芬萨的巨龙口衔长尾在堆满累累龙骨架的无尽之海里静静长眠;硫磺与火从天而降,焚毁地上的索多玛和蛾摩拉并融成沥青的湖;人间的杂草野花像退潮般的海水一般快速回归于一点,远处的山脊被滔天的洪水吞没;人们匍匐在地上哭喊着诉求着然后消失在巨浪中,亚拉腊山上巨大的方舟则安然无恙。

所有的事件都在同一瞬间发生。

 

幻觉?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那些影像如同稀薄的雾气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慢慢实体化的黄金色的丝线——它们自他周身牵出,团团缠缠的绕在他身上,另一头则向下方的人间延伸而去。而就刚才在飞翔的途中它们齐齐断裂,接着悉数顺着他的手臂缠上米迦勒的肩头与身体然后隐藏起来。

 

那是属于他的金色的命运纺锤线。

 

“你刚才看到的是时间的命数。”米迦勒轻轻托了一下他的背,因为他由于奇怪的景象分神而飞的跌跌撞撞。

 

“那是什么?”

 

“……”

 

就在他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终结的时候,对方突然出声。

“宿命和绝对不变的必然”,米迦勒看了一眼前方,“你也可以称它为‘阿南刻’①,无论你看到,听到了什么,那都是它想让你知道的。”

 

“那些也是未来必会发生的?”

 

“对。”

 

“你看不到吗?”

 

“看不到,因为它和我们并不属于一个体系。”

 

米迦勒再次调整他的飞翔姿势,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对方仅轻轻拽了一下他,然后转身快速向上飞去。

 

他则在准备张口的瞬间突然停住,又在米迦勒督促的眼神下继续起飞追赶对方。

 

如果说最后的命运线就是“阿南刻”真正想让他看到的,那么它的意思是什么呢。是指他的命运从此与人间失去关联,反而和米迦勒牵连在一起?很让他意外的是对此他并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抬起手按了按胸前,感受喜悦自血液和骨髓中流淌而出充斥全身,温暖而又安详。

 

他突然决定永远不告诉米迦勒他看到了什么。

他用力扇动翅膀向上追去。

米迦勒带他飞过流转的时间,一起前往神所在的新世界。

 

 



梅塔特隆从此取代了以诺成为了他的名字。

他开始积极践行职责,摩西带领流亡的以色列人离开埃及时,他在夜间化为一道冲天的火柱作为路标照亮他们前行的道路;收集人类与神签订的放弃自然赋予的理性和平等权利换取神之慈爱与怜悯的契约;在历次的启示录战争中默默守卫米迦勒的安全。这个新世界无比美妙,让他自心底感受到无比的喜悦。

  

但不久以后,他就发现了。天界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神造花园,他依旧困在里面。

 

天界的时间是静止的,和地上不同——在人间,白昼会慢慢变长直至某一天终结增长,随即黑夜则递长然后也在某一天戛然而止,继续重复这个黑夜与白昼交替移动的轮回;一年里太阳的位置也会有变化,从而带来人间的四季。人类凭借太阳的变化计算的所有的时间。但是这里的时间是被静止的,夜晚从不降临。没有昼夜交替,没有四季轮回,没有气温变动,没有雨雪风霜,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白昼和晴天。就仿佛生死结成的环被拆开,死亡走进了永不会到来的黑夜里默默离开。

 

有时候他也会翘掉天界会议去观察人间。

如果不刻意的去顺着时间线看过去的话就会发现地上一直以来就是这些人类,他们耐心学习着陌生区域的事务,为微不足道的事欢笑着、痛哭着。但是实际上他们却在战争、疾病与死亡的威胁中纷纷死去,留下后代们以继续重复着这个轮回为代价而成长着。

而他则在不死的永世孤独中默默踱步直至陷入迷途。

 

如果那时候,他不去接住米迦勒伸出的手,那么他是否也能……

 

不。

 

没有如果。

 

倘若米迦勒再次对他伸出手,他也会继续握上去。

这就像是一个无解的圆,你无法找到突破口,只能慢慢的在里面兜兜转转。但如果真的有一天出现了缺口,他也会默默地抬手封死。他不想出去,也不会出去。

他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并尝试爱上这个地方。

 

但问题是为什么?

为什么米迦勒没有真正接纳他?


在这个时候,声音第二次的在他身边响起。

它说,“来了。”

 

他没有理会这个声音,而是倾尽智谋和思想,尝试为米迦勒的行为寻找各种正当的理由,但是有时候你越是想要逻辑自洽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些事情往往并不遵循逻辑,当剔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后,最后的遗留项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那都是事情最终原因的真实写照——他找到了米迦勒所刻意隐藏的东西。为此米迦勒不去沉睡,宁愿消耗剩余所有时间,用尽每一分每一秒也要继续勉强撑下去。

 

无处宣泄的愤怒在心中慢慢发酵,他脱离了米迦勒的控制。自此,往日间他们彼此的开诚相见,无所隐伏慢慢在无形中演变而成了恶意指摘和相互隐瞒。

 

他冷眼看着米迦勒用拙劣的手段掩饰自己在慢慢消逝的事实。

 

 

米迦勒不该欺瞒于他。

他怎么可·以·欺·瞒·于·他。

如果事实是这样,那么或许连最开始的推心置腹也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想法。

这对于那个法国列圣者来说无足轻重,但对于他而言则不同——他感受到了疼痛,厌倦,空洞和憎愤。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想伤害米迦勒。

他的心底还残存着一样属于人类的东西,它能让人振作,也能让人堕落腐化。它写作爱,可以读作愤怒、欲望、憎恨、贪欲,也可以读作爱恋,渴望,欢愉,坚信。有了它,他可以行之无禁,可同样的,有了它,他情愿肩负枷锁。

 

他得出最终的结论——也许米迦勒去沉睡的话会比较好。在对方沉睡的日子里,他可以慢慢治愈伤痕和疼痛,用正向的记忆填充空洞并扼死憎愤,然后在米迦勒苏醒重获力量时继续最初那段两人并肩作战,开诚布公的时光。

 

他开始用行动催促米迦勒去沉睡。

 

16世纪加尔文教掀起宗教战争慢慢的从根基上上动摇法国的米迦勒信仰,而波旁王朝的太阳王挽回了濒临灭亡的法国,也顺带挽救了仅剩微弱力量的米迦勒让对方重新走向强大。但是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奥普七星期战争里他悄然扶起俾斯麦的普鲁士,打断拿破仑三世在欧洲的霸权梦,之后利用普法战争,巴黎公社革命,削弱米迦勒的势力。他接回尚未堕天的第二代加百列,煽动乌列艾尔脱离米迦勒派系,引导圣米迦勒山的救世军向埃特纳进军。拿破仑终将死去,巴黎业已陷入混沌,米迦勒信仰终会被湮沦磨灭,那个人迫于失去信仰之地而沉睡即将成为定局。

 

米迦勒痛斥他的背叛,但他认为这只是人类情感残余的影响,只是报复而已,是对米迦勒带他上天界却又始终不肯真正接纳他的小小报复。所以说米迦勒,快去沉睡吧,醒来后就可以理解他的爱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所设定的那样继续推演着,天界、魔界和人间会面临巨大的变革,各种势力重新洗牌,就仿佛回到洪水淹过人间洗净所有痕迹的那个时候。但那又怎样,米迦勒终会乖乖的在蔷薇的王座上安睡,他再也不用担心会失去他。

一切都在变好。

 

 

直到阿南刻的声音再次坚定响起,它说,“快来了。”

 

乌列艾尔打破囚笼带虚弱的米迦勒强行逃离天界。他听到全世界教堂里的钟声响起,人间唱起了祷歌,米迦勒借此重新获得了力量。所罗门唤醒西迪并闯入地狱后,路西法终于重新现世。

命运自耳边响起长鸣不绝的警钟,而世界线也早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偏移了1%。

 

 

 

 

他们说以诺不经过最后的审判而由炽天使接引晋升天界永驻于不朽的时间里,对此而他更想提醒那些埋头研究经籍的主教们,除了他以外还有英国的圣乔治、法国的贞德以及其余那些列圣者。

 

没有谁是特殊的。

 

除了米迦勒,他从未拥有任何东西,所以。

 

他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梅塔特隆张开翅膀,向着地狱的彼得门飞去。

 

 

明明他们还有这么多的问题还没有好好的清算。

不过这样也好,所有的一切在这次都会一起得到解决,他们会像彼此吸引的行星一样,超越那个法国人提出的极限距离②,脱离预定的轨道并且再也不会回归,撕扯彼此直至一起碎裂,然后重组更新治愈伤痕继续演化,又或者最终一起消失。

 

他很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END—

 ①:阿南刻,Ananke,希腊神话里命运,定数,和必然的神格化。

 ②:指的是洛希极限,即行星和行星间不至于碎裂成为天体环的最小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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